半展芭蕉半展愁—李寻欢--春夜有思其二赏析

春夜有思其二

作者：李寻欢

一帘冷雨似清秋，半展芭蕉半展愁。

梦断蓝桥伤燕别，花沉碧水惹鱼羞。

新来对镜缁衣长，旧有答笺兰墨幽。

杜宇又归人不寐，凭栏独看大江流。

作者：浊清（真名：陈作清；中华诗词曲赋楹联协会顾问兼专家组副组长；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著名诗人、诗评家。）

李寻欢七律《春夜有思其二》，伤离怀旧之作也。全篇写清晨梦醒之境，各句皆不离一“愁”字。首联起笔先直竖两句，自第三句“梦断”二字始见题意，乃近体诗入作之常法也。首句言梦醒所感，着眼在一“冷”字，次句言晨起所见，归结为一“愁”字。“一帘冷雨”化用玉田词句而不露痕迹。玉田《渡江云》有“一帘鸠外雨”句，读之而鸠声雨声如犹在耳。此诗则取化为二，既置雨声于首句，复置鸠声于尾联，首尾遥相呼应。杜宇为暮春物象，用之不独可表明心境，亦可见出时令。首句既言“似清秋”，尾联复言“杜宇归”，则知为春季无疑矣。“半展芭蕉”化用义山诗句“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盖作者睡起卷帘之所见也。写芭蕉虽言其半展，而实即未展，与义山诗辞异而意同。又芭蕉亦为春季物象，可知作者用意取象，实有讲究，非率尔操觚辈可比。颔联“梦断”紧承首联，写所怀之人，上句先用“唐秀才裴航遇仙”典，隐喻往夕之遇合，次用“劳燕分飞”典，翻写今时之离愁。裴秀才遇仙而终遂其志，而作者虽有仙遇也未如其愿，乃离愁之所由生也。下句化用梦窗词句，亦承“愁”字而来。梦窗《高阳台》有句云，“飞红若到西湖底，搅翠澜、总是愁鱼”，以鱼愁极写己愁。而此诗更翻出新意，句中起处落花含愁，结处沉鱼带羞，合“羞花”“沉鱼”二典于一，明写意中佳人之貌，暗写此际我心之伤。此种化句用典手段，可谓诗中移花接木之法，究心诗法者宜所共辨也哉。颈联承颔联怀人之笔，转写己身之况。上句化用易安词句。“新来”二字甫出，易安《忆吹箫》之“新来瘦”诸句即扑面而来。句末用“缁衣长”三字，不言身瘦，而言衣长（此处读zhang,以拟人手法言缁衣自长），甚奇特。下句化用小山词《六幺令》中句，所谓“前度书多隐语，意浅愁难答”，着意仍在一“愁”字。而“兰墨幽”三字，写答笺之状，乃句中点染之法。幽者，褪也，淡也，隐也。笺上墨色渐褪，料为时常翻阅所致，足见作者思忆之深。而以一“幽”字收束全句，其中情怀种种，更不知凡几。颈联对法亦巧，“对镜”对“答笺”，取其字而对也，或谓之字对。“缁衣”对“兰墨”则为借对。借对者，有借声，有借色，有借物，此处为借声对，以“缁”声近“紫”，“兰”声近“蓝”而借对，颇显巧妙。颔颈二联写毕思忆，尾联复又转回目前，上句如前所述，远拂首句。“人不寐”照应“梦断”，言梦为鸠声所扰而不得续。末句化用后主词句，合“独自莫凭栏”“一江春水向东流”二句为一，亦以“愁”字作结。全诗自首联点出愁字，以下各句皆不离此，篇法所谓一字血脉者也。余知作者深谙诗法，然其平时述作，出句成篇则甚速，虽律诗亦多口占，必无法在诗先之理。所谓“满心而发，肆口而成”，虽不经意而法度自见，此其“以无法为有法”耶？又或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余谓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