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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会笙歌开醉目,忽惊珠玉得嘉言

发布时间:2022-05-03作者:李寻欢,赵雄

正会笙歌开醉目,忽惊珠玉得嘉言

作者:梓农(真名:赵雄;中华诗词曲赋楹联协会常务副会长兼学术部部长;著名诗人及诗评家。)

 

武汉记忆其一
作者:李寻欢

昨夜莺声催好雨,明朝蝶影恋珍丛。

谁堪旧事烟尘里,长忆芳华魂梦中。

黄鹤楼头如意月,晴川阁上快哉风。

而今重看樱花放,恰似当年舞袖红。


读李涛的诗如欣赏交响乐,其第一旋律与第二旋律的交错共振,犹如盛筵。

这首诗题为武汉记忆,很是严肃庄重,在作者的诗集中极少出现,但写于2020年,大家都知道作者的用意了。这一年武汉为世界所瞩目。作者由衷地讴歌这座战胜了疫情的英雄城市,于是,这首诗第一旋律便是:忆城——抒发对武汉战胜疫情的喜悦之情。故而月是“如意月”,风成“快哉风”,莺在“催好雨”,蝶也“恋珍丛”,最关键是“樱花放”(2020年因为气候等原因,武大樱花四月才盛开,正赶上武汉战胜疫情的尖峰时刻)时“舞袖红”:生活回归了常态,生活更加美好。全篇不着一个“疫”字,却字字都与疫情紧密相关,读来令人动容、动心、动情。

若解诗至此结束,就太辜负作者的雅人深致了。因为这首诗还有第二旋律:忆人——问候在城中的故人。

白居易在《文苑诗格》提出作诗要“影带宗旨”:文体直叙其意,语成文,影带回合,三向四通,翻皆流美。古诗云:“花飞织绵处,月落捣衣边”。所谓“影带”,就是诗中的意识流要有逻辑地流动,就像书法中点画的映带,即上一笔的收笔与下一笔的起笔之间,要在方向、角度、速度等方面自然承接转换。释空海在《文镜秘府论》中也提出:“凡诗,两句即须团却意,句句必须有底盖相承,翻覆而用。四句之中,皆须团意上道,必须断其小大,使人事不错;凡高手,言物及意,皆不相倚傍。”

我们试着按白居易和释空海的主张,来品味李涛这首诗中意象转承的逻辑。

这种逻辑,是传承的认知的逻辑:前人经典诗词中意象跳转与演绎的方式。

这首诗首联的起句说“莺声催好雨”,对句说“蝶影恋珍丛(美丽的花丛)”,不由得让人联想起唐耿湋的“莺声细雨和”;刘长卿的“莺声细雨中”;姚合的“迎风莺语涩,带雨蝶飞难”、“鸟啼三月雨,蝶舞百花风”;可见唐人惯于将“莺声”、“雨”、“蝶”三者的意象并联陈列。到了宋人,更是把“莺”“雨”“蝶”“花”四重物象并列,如陈耆卿的“乍雨乍晴莺唤柳,不寒不暖蝶穿花”;黄庚的“花怯晓风寒蝶梦,柳愁春雨湿莺声”------

可见,这首诗首联的物象意境的铺成,属于从前人律诗的意象中信手拈来。紧接着,颔联开始“转”,由物事转到人事:人的“旧事烟尘”与“芳华魂梦”。前人有从莺蝶雨花中突然转人事悲欢的吗?当然有!宋人朱熹“蜡屐未妨泥步稳,珍丛终恨雨来频”;清代张鸿“雨急只闻莺宛转,风高谁问蝶悲欢”------,至于旧事与魂梦相连,是人之常情,顺理成章。唐贾岛诗“旧事说如梦,谁当信老夫”;曹松诗“年年旧事音容在,日日谁家梦想频”;宋苏轼诗“旧事真成一梦过”;杨时诗“追寻旧事成幽梦”等不胜枚举。至于梦与芳华的意象并举,前人亦乐此不疲。明代黎邦琛诗“别簪萦愁恋,芳华托梦悬”;钱谦益诗“愕梦缠绵尚记存,芳华空对二分春”;清代王士禛诗“恍忽荆王梦,芳华宋玉才”;左辅诗“芳华销短梦,风露贷余生”。可见,颔联的“转”不仅自然,而且渊源有自。

颈联是关键。是颈联“尘世”与“魂梦”的具体内容:黄鹤楼与晴川阁。诗意也从上联的抽象转为了具象。作者此时将自己的情绪推向顶点,于是乎,“如意”、“快哉”直抒胸臆。白居易曾高呼“何处披襟风快哉,一亭临涧四门开”;唐求也急诉“休将如意辩真空,吹尽天花任晓风”;宋人苏籀疾言“揽笔诗翁拟骚雅,雄然台阁快哉风”;吕陶快语“恰逢轻雨浑如意,若得和风定吐芳”------如意与快哉,从来都是诗人情绪的极致所在也。

尾联“而今”远拂首联的“昨夜”,“樱花放”点明“珍丛”之所指;“当年舞袖红”,指明“旧事烟尘”的主角。作者律法之严谨让人叹服。唐李端有“芳草留归骑,朱樱掷舞人”;元代邓文原有“彤楼风暖歌声细,绮阁春深舞袖红”;明代邝露有“舞爱玉环低绛袖,歌怜樊素啭朱樱”;王慎中有“玉斝春醅绿,金钗舞袖红”------作者以樱花放与舞袖红作并列联想,看似再普通不过,细嚼之后,方知兴之所寄,皆有所据。

整首诗酣畅淋漓,宛如天成!其意象之起承转合皆从前人的诗意中了无痕迹地信手拈来而生出新味道,新韵致,彰显其“化句用典”之功已然炉火纯青。令人惊叹的是其在“拈”的同时,还赋予了诗作的双重主题,这便是“镣铐”之上再加“镣铐”的舞蹈了。关键是李涛的“舞蹈”如此轻灵飘逸,如此俊朗俏皮,非诗中的圣手,孰能为之?李涛先生为“妙尽诗派”之盟主,实至名归也!